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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旭奇

·长沙师范学校美术系副教授
·辽宁省博物馆特聘为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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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寂寞生活

  我天生是一颗寂寞的种子。
  真实地讲,我的生活大半是与寂寞伴随着,我作品的背后就隐藏着寂寞,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能够忍受生活中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寞,决不能忍受笔涩墨枯的寂寞。我寂寞的原因,不是我自己制造的,而是我不愿与世俗妥协,更不愿取媚于诸班人,我要躲开无聊的嘈杂与喧嚣。寂寞亦留给我思考的机会,我的目标始终是寻找“自我”。
  齐白石说:“夫道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官禄,方可从事于画”。从某种意义上讲,白石老人这句话应该是对一个职业画家的要求,只有真正懂得“艺术”二字,才能忍受这种伟大的寂寞,耐得住寂寞才不寂寞。
     中国艺术比较于西方艺术之一是它作品中的人格独立性,中国文人画本身蕴涵着大量的儒释道思想,境能夺人,笔能造境。中国艺术与书画家的人格情操密切联系,艺术作品价值的本质是表现艺术家的悲天悯人的心境,这决不是一个老掉牙的话题。看穿当下艺术圈的俗媚之态,浮躁之心,最慰籍人心的便是享受这寂寞的清福了。
     艺术最终为心灵服务,我为什么要画画,是把自己的心境表达出来吗?这种问答没有半点创见,但我知道世界上的一切事情要靠自己的认识去超越。我不是那种与命运妥协的人,我心中一直有一句话——气正道大。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做为一名单行者要让自己的内心有一块净土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必须用我的内心去寻找智慧,世事纵横有何事?求得自安首先要与自己的内心去较量,我在较劲,和谁较劲呢?
  ——我拥护怀疑、痛恨天真;
    拥护古意、反对“创新”;
    拥护拙丑、反对媚巧;
    拥护复杂、反对单纯;
    拥护黑夜、反对白昼;
    拥护润泽、反对光滑;
    拥护富贵、反对“浮云”;
    拥护孤高、反对自赏;
    拥护率性、反对洗脚;
    拥护书籍、反对细嚼慢咽;
    拥护失败、反对十全十美;
    拥护“糊涂”、反对宽恕;
    拥护达摩、反对孔子;
    拥护齐白石、反对高旭奇。
  我喜欢、我痛恨是我性格的复杂,但我常常感到孤立无援,这可以看出我的人生观是多么悲天悯世,最终是信念帮助我走向安然。我相信在我的身上没有洒脱与飘逸,伴随我的一定有佯狂和避世。我并不希望别人对我感兴趣,我不怕恐吓,我对外界的一切无聊的谎言与污蔑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
     我是一个东北人,来长沙七年,是自我观照内心的七年,我坦坦荡荡,一往无前,我内心慢慢的获得了澄净。七年前来长沙,走在大道上感觉满街的辣味,湖南人的嗜辣是他们的饮食天性,如果说不怕辣是湖南人的性格,我倒觉得这是普遍对湖南人的误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湖南这片土地是神奇的土地,它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但是我与某些湖南人打交道,仿佛其中有一堵隐形的墙,也许是语言不通(我至今还听不懂湖南话),也许是我生活的圈子太窄,我发现文人里嚼舌头的人多,热衷搞政治的人多,拙劣的画家们愉悦自己的办法就是招摇过市,看画展不去看作品的本身,而是看展览如何“热闹”,莫名其妙的吹捧是书画界最无知的表现。一个蹩脚的画家办画展,花篮摆了两里地,棒场的人像吃了摇头丸,这种“自娱自乐”令人摸不着头脑,也使我为这片名人辈出的土地的先民们感到惋惜。
     透过少数人的嘈杂喧嚣,其实也可以看到当代美术圈的种种弊端。少数文人的真兴趣是依靠政治的极大热情或是嚼舌头的文人从牙缝里挤出的谎言……有时我像一个失恋的情人感觉孤单,我独自穿梭在人群里,我用我的眼睛审视不同人的表情和眼神。我依旧回到了我的画案,我选择绘画是我最大的乐趣。艺术的创作使我逃避了现实的纠葛,唯一解毒的药物就是避俗。
     在湖南如果谈艺术,我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齐白石,我在《惟艺是图》中说过,齐白石的伟大是在朴实与纯真中发现了更伟大更值得同情的东西,大俗大雅正是齐白石艺术作品的精灵所在,他破除了昔日文人的自命清高。我是湖南得女婿,当讲到齐白石时我感到骄傲,因为他的画中每一个线条里都不虚伪。只有顶着艺术家帽子的人才会自命不凡,装腔作势。
  我与虚伪的人打交道,从来都是坐上座的,不给伪君子机会。记得有一次,我同时收到了三位和尚寄来的菩萨、念珠、观音等物品,其中都附有打印的信函,希望我“赐予”墨宝,(这种事情我是从来不搭理的),以为看见他们是从寺庙里寄来的,我发信息说本人办画展也没有时间回寄作品,也没有时间邮回你们的物件,深表歉意。其中一和尚回信息说,每月十五日为我在佛前颂难经请罪并咒我,我当即拿起电话告诉他,一我不是什么名人,二我不怕别人咒我,三我一生最痛恨虚伪,随即痛骂他假和尚,过后说完我感觉还不过瘾,我主动出击发信息告诉和尚:“身在佛门,戒德不修,定德不修,不用功解参,知耻?当知这样做败坏宗风,为什么不自思量”。我这个人说话直白,别人听了难受,我这颗寂寞的心却感到轻松了。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我由衷地对政治家的胃口表示折服,这年头不善于在酒桌上周旋的人,他将会慢慢地走出政治舞台,如果胃口能支撑下去,前途将一片光明。每每在餐桌上我想起一个人,天性嗜酒爱隐逸的陶渊明,他贫穷得喝不到酒,亲朋若摆酒款待,他一去定会把酒喝得一干二净,酣然大醉方才罢休。我在想以陶渊明这样爱酒之人为什么把官辞掉了呢?当官每天都有酒喝啊!
  人都为了自身的利益安全去选择他的生活方式,我的生活方式随着年龄的增长需要一块与世隔离的净土,它可以使我静静地思考。
  我为什么至今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回答很简单就是为了舒坦,当所有的人都屈服于某种惯性时,我就想寻找解脱。这年头一个画家如果没有一官半职,一个画家没有参加任何官方或者民间组织及协会,艺术上的表达与关注度往往是被人遗忘和忽视的,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的冷酷。提笔写自己的简历感觉如此的尴尬,总不能只写一个名字吧。所以我写个人简历的时候是让我犯愁的事。
  目睹生活中的某种尴尬,我的性格使我更加坚定,不愁前路无知己。正是这种耐得寂寞,潜心于艺的执着,我的作品被辽宁省博物馆高度关注,不同时期的作品均被辽博大量收藏,也使全国各地收藏家关注和收藏我的作品,从某种意义来讲,我将自己融入到作品中,我无愧于我的寂寞
  面对乱哄哄的人世,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我的清醒,用我的眼睛去寻找智慧。我可以静静地思考,如果我不能自觉清醒的话,我就把画笔放下,可以去逛书店,可以去看电影,可以去看“花儿朵朵”,可以去茶馆里喝茶。坐在自己的画室,我像一位政治家,我知道自己面临各种严峻挑战,我要少买书籍以抑制和消除腐败;我要为自己多买几件名牌衣服缩小贫富差距;我还要使我的肩颈舒服去买张按摩卡,这属于医保体系;我还要买几盆花,推动家里的生态文明;重要的是要推动“法制”建设,如何防止蚊虫的叮咬,扔掉一批垃圾书籍,我更要加紧新房装修,视为我今年的“政治”改革。我每做一件事,都是要确保“暂俗堂”的长治久安,而不能随波逐流。
  在别人眼中可能不理解我和我的独立空间,他们未必能做到像我这样去对寂寞做出思考,敢于寂寞,然后在人群里独自面对寂寞的享受。
  我是一个不愿下楼的人,我要把这种寂寞留给自己修心、养性,还要把这种寂寞留给知己去分享。


                                                          暂俗堂主人旭奇
                                                          2010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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